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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67.第16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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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7章

“你們知道,蒼蠅和蚊子這兩者中,為什麽蚊子更可愛些嗎?”那人坐在陰影裏,冷不丁問道。他的嗓音有些古怪,似乎有些生澀,像是初學說話的稚子一般,有些字還有些咬音不準。

他用了一個“更”字,所以這話的意思是說蒼蠅也很可愛,而蚊子則更勝一籌。黑暗中有只蚊子聽到他在仰慕自己,不禁心花怒放,在半空中載歌載舞圍著他獻殷勤,準備尋找時機賞他一個香吻。

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問這樣的問題,所以很嚴肅地思考了半晌,然後答道:“因為蚊子更合你的胃口?”

季明媚聽到這話差點笑出聲來,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,低聲道:“嘻嘻,你真壞,罵人家是癩蛤蟆!”

“啊?”我還真沒想到這上面來。不過仔細一想還真是,喜歡蒼蠅和蚊子又愛躲在陰影裏的,不是癩蛤蟆是什麽?所以我瞪大了眼睛,又仔細看了看坐在陰影裏的那人,想確認一下這位仁兄跟蟾蜍究竟有什麽暧昧。

那人應該未曾聽見我們的低語,所以仍在自顧說著,“蒼蠅和蚊子都極討人厭,但是蒼蠅卻不容易被打到,所以越發顯得可惡。而只要你有心,蚊子總會打得到——不管一個東西有多可惡,只要容易被打死,就會顯得可愛起來。”

我和季明媚聽得面面相覷,不知他為何忽然對我們說出這番話來。那只廝守著他的蚊子聽到這話頓時肝腸寸斷,傷心地嗡嗡叫著,想要從他身邊逃離。這時,那人忽然兩掌在空中一合,似乎在給自己剛才的那番話拊掌叫好,卻正好辣手摧花地將那只蚊子拍死了。

他輕輕地撫了撫手,轉頭對我們笑道:“你們看,是不是清凈了許多?”

還真別說,剛才他那一巴掌拍下去,我看得心中也不無快感,就連手上剛被咬過的兩個包都隱隱有些酥麻感。這種大仇得報不亦快哉的感覺,確實讓人心情舒暢。不過,他一直跟我們東拉西扯這些做什麽呢?

“咳,”我清了清喉嚨,對他說道:“我們是來打聽你的鄰居卓岳的。我看他門上有鎖,大概出門了,請問你知道他的去向嗎?”

“哦,他跑了。”那人應聲道,神情頗有些漫不經心,“他這些時日似乎有些惶恐,坐立難安。我問過他,他說過幾日會有人上門來尋他,得趕緊跑。我想,大概他做了什麽對不住人家的事吧。啊……”

他說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,若有所思地道,“他說的那些人就是你們吧?你們是來尋他晦氣的?”

“我們來向他打聽些事。”我一邊回答,一邊心中奇怪,卓岳怎會知曉我們會來找他。難不成就像林語溪一樣,他也在哪裏見過我們?

東林鎮的事,最後林語溪將所有的罪過都扛了下來,以此換來林夫人與袁家的和解。不過林家的事雖然完結了,文嶺山崩的事卻沒有著落。我和季明媚本以為,在東林鎮已然無法得知文嶺山崩的相關事。

誰知袁好問在與林夫人和解後,卻忽然說起一件事。他在袁初墨過身後檢視袁初墨留下的書信,在其中發現了許多封不知來歷的信件。這些信件上都以當初袁初墨竊書之事為由,脅迫他去文嶺參與制造山崩。

袁家是豪門大族,袁初墨自然不會自己去文嶺,所以這些年來一直是叫家裏的一個幫傭去的。此事見不得人,所以他交代那幫傭,讓他聲稱自己叫林語斌,家住東林草堂。故而在潭頭鎮時,船夫才會將林語斌的名字告訴了我們。

我們聽了袁好問的話都是恍然大悟,原來我們要找的人是袁初墨,而非林語斌。袁初墨也是被人用短處脅迫,所以才參與了文嶺山崩,這與吳漢祥、祁夫人等人如出一轍。我們自然也都認為這個幕後寫信之人,十有八九便是胡小天。

而就在我們準備從林家告辭離去時,袁好問忽然又吞吞吐吐地說出一番話來,頓時便讓我們又頓住了腳步——袁好問說,袁初墨的那些信件中有一封二十多年前的信,信上指出袁初墨有小偷小摸的惡習,然後便語氣陡轉,威脅他必須去東林草堂竊取一個書匣,否則便將他的這個惡習公之於眾。

袁好問說這番話的本意,是想澄清袁初墨當初竊書並非出於本心,而是受人脅迫,從而緩和林家對袁家的怨恨。他還猜測,袁初墨之所以第二次又入草堂竊書,很可能是誤以為要求他竊書的,還是二十年前的寫信人。

要不然他明知二十年前的事弄得那麽大,二十年後怎會還敢再來一次。袁好問為了解釋這事,話說得磕磕絆絆,生怕林家人不信。可是我和季明媚聽了這話,卻全都打了個激靈,悚然而驚。

因為袁好問的話,確實解釋了為何袁初墨竟會再入草堂行竊。而若按照袁好問所言,那麽當初東林草堂失竊便不是偶然,而是徹徹底底的一個陰謀!

寫信之人以袁初墨的惡習要挾他從草堂竊書,引發了這之後的一系列事,然後又要挾袁初墨參與了文嶺山崩。所以,草堂失竊和文嶺山崩、魏家慘案其實是一脈相承,全都是幕後之人計劃中的一環。

現下幕後之人的目的越來越明顯了——書匣失竊,我身上的信便是唯一一張可以任命首領的紙;文嶺山崩,我便是唯一一個被文老太爺從樹上“摘下”的人,也是僅有的可以接任首領的人。

所以幕後之人的目的,是要確保我坐上六藝會首領的位置。季明媚的父親季有節說得沒錯,這個人一直在等著我長大,然後才引發了文嶺山崩。他做的這一系列事,正是要保證沒有任何人再可以與我競爭!

我和季明媚都已經基本肯定了這個想法,雖然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,那整件事就顯得非常可笑。因為為了將我送上六藝會首領的位置,他們還制造了魏家慘案。而魏家是我的生身之家,為了扶持一個人卻害了他全家,這是一個怎麽也解釋不通的悖論。

這其中必然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陰謀,也讓我和季明媚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之中。不過讓我們意外的是,二十年前那封給袁初墨的信件,竟然有落款,而寫信之人正是我們眼下要訪的這位卓岳。

而這個卓岳,也正是船夫當時說出的那四個人名中的最後一個!

他在一手導致了草堂失竊案後,又親自參與了文嶺山崩。所以,他便是這兩件事最為關鍵之人。只要找到他,便能弄清草堂失竊與文嶺山崩的真相,甚至魏家慘案也能水落石出。有鑒於此,我們自然便開口討要卓岳給袁初墨的信。

不過袁好問與林夫人都不知曉我們與林家的關系,而林家是六藝會成員之事,向來只有林家嫡系知曉。當時林語斌身死,林語溪不知所蹤,所以袁好問並不願將信給我們。好在林家族老中還有知道六藝會之事的,向其他人解釋了我們與東林草堂的關系,袁好問這才將信件交給了我們。

我們看過信後赫然發現,以“林語斌”之名參與文嶺山崩,竟然也是寫信之人的要求。就好像幕後之人故意留下“林語斌”這個線索,然後通過船夫之口透露給了我們,指引我們來到東林鎮一樣。

這也與我們之前遇到的人和事如出一轍,所有人都得到了囑咐,若是遇到我們來打聽事,只管一五一十地說給我們……

只是讓我們始料未及的是,這個卓岳與我們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,竟然在我們到來之前就逃開了。而偏偏這個逃掉的人卻是最關鍵的,如今這人海茫茫,我們又該去哪裏找他?

“那你知道他去了何處嗎?”我還是有些不死心,追著那人問道。

“不知道啊。”那人隨口答道。正當我們失望時,他卻又說道,“不過卓岳這人吧,也沒甚地方可去。他是個獵戶,在山裏有間小屋,有時狩獵晚了便留宿在那。我猜他說不定會躲在那裏。”

“你知道他那間小屋的方位嗎?”我聞言大喜,急忙問他。

“這我知道。我們當了這許久的鄰居,他邀我進山去過幾次,”那人笑道,又咂了咂嘴,“打了好幾只野雉呢。你們知道野雉怎麽做好吃嗎?把肚子裏的東西掏出來,然後在外面裹上一層泥,連毛都不用拔,扔火堆裏燒。等幾個時辰大火將泥燒硬了,扒拉出來,撿塊石頭將泥殼砸開,毛也跟著脫落,一股香氣就從裏面逃了出來。籲……”

那人長出了一口氣,擡起手抹了抹嘴,似乎那只野雉已經從他的話裏鉆了出來,正主動獻身往他嘴裏鉆。我幹笑一聲,對他道:“小心。”

“什麽?”那人奇道。

“你的手,”我用手比畫了一下,“剛打過蚊子呢。”

“啊!”那人一楞,隨即便反應過來,忙不疊往地上吐口水,又將手在身上使勁擦著。所謂蚊子再小也是肉,我和季明媚看他舍得把到嘴的肉往外吐,心中也是大起敬意。

我們兩個正忍著笑,這時從隔壁忽然傳來一陣聲響,像是有人跌落的聲音。隔壁就是卓岳的住所,與這裏僅有一墻之隔。可是,卓岳不是不知所蹤了嗎,怎麽他家裏還有人?我和季明媚都“咦”了一聲,去問那人:“卓岳家裏還有人?”

“本來有,現在沒啦。”那人吐口水吐得口幹舌燥,舌頭又一直伸在外面,看著倒像是在捕食,從他上空經過的那些小小的過客紛紛避其鋒芒。

“他家中除了他,還有誰?”

“沒了啊,剛才發出聲音的就是他。哦,他這些時日其實一直在家,只是央我幫他在外面上了鎖,讓人覺得他不在家。”

我和季明媚聽得都是目瞪口呆,原來直到方才為止,卓岳一直都在家!

我們都瞪著那人,那人嘿然一笑,“不然我跟你們東拉西扯這麽多作甚呢?你們不用這麽看我,這也是卓岳央我的,說若是有人上門來尋他,見門上有鎖自然會來向我打聽,讓我穩住你們,他在隔壁聽到後動靜便可伺機逃跑。”

原來卓岳雖然知道我們會來,卻根本不知道我們幾時會到,所以才想出了這個法子讓鄰人幫他示警。我想到自己剛才與真相僅有一墻之隔,卻放任他從眼皮子底下逃離,頓時有些急了。

那人還在絮絮不止,“我們當了這麽久鄰居,這麽點小忙我也總不好意思拒絕,是吧?”

“是你個大頭鬼!”季明媚怒道,“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就幫他?”

“總不會是殺人放火吧。”那人笑道,“我看他這些年每年都要離開幾日,按說殺個人放把火,用不著二十年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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